這是一篇很長的文章,裡面有目前我看到最詳細的事情經過。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詳細的內容,這肯定是當時坐在課堂裡的人親口說的。但那個人是誰現在也不重要了。總之,我想談談這件事的兩個主角,我的老師Val,和我的同學Kenjus。
Val是個八十歲的長者,白人,美國人。他是比較教育界非常知名的學者,當過世界比較教育學會的會長,是"比較教育"的編輯,還是好幾個國際研究的主持人。
但更重要的是,扣除這些嚇人的頭銜外,他還是一個對待學生極好的老師。
我第一次碰到Val是在博一必修課的時候。我記得那時候發生了一些小插曲,當他要撥投影片時,我幫忙按電腦播映。得一直說"next"真的太麻煩了,所以Val就開玩笑地用手比轉圈圈的動作。我看了覺得這老人家挺可愛的(那時我還不知道他的頭銜),還會用這麼年輕的「術語」。但我記得Kenjus他們下課時就問了一句我當時聽不懂的話。
「剛剛老師那樣做你還好吧?」
我說:啊?
「他用手勢趕妳啊。」
我說,沒有特別感覺。
在臺灣,和很親近的師長之間我們有時也是這麼鬧著玩的,打打頭啦,拍拍手心啦。其實當學生的還滿喜歡這些小動作,因為那樣好像我們又更親近一點。
總之,Val就是這樣一個讓人親近的長者。我後來又選了他兩門課。在這兩門課裡,他很認真的聽每個學生的報告,有時全班都睡著了(或上網了),就只剩他一個人專注的聽。他很富有好奇心,總能從一些特別的角度裡發現問題。我印象很深的一次,是我們在比較教育課堂上討論「基督教葬禮」中該有的儀式。他不怕學生挑戰,事實上,他還滿歡迎學生挑戰的,記得又一次,我在另一堂課提出了一個敏感問題,他也見招拆招的回應了。
我問的問題是:我知道國際教育滿重要的,但教育經費就只有這麼多。如果我們拿錢去救濟第三世界國家的教育,那麼用在自己國內的教育就少了。這樣對國內的弱勢族群不是不好嗎?
他反問:那麼,我們就不該幫助其他國家的教育了嗎?
他是一個很認真的老師,雖然私下跟學生輕鬆,打打鬧鬧,但在學術方面非常嚴謹。299這堂課裡,我交的報告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。從文法錯誤,到論述語氣,甚至連句點和逗點,他都非常講究。
要我給Val一個評價的話,我會說。
如果這樣的老師不能算好老師的話,這世界上就沒有好老師了。
Kenjus是我進UCLA認識的第一個人。他是非裔美國人,在學院裡教書,他很年輕,熱忱,對人沒有心機。當我在第一堂課受到多元種族的驚嚇時,是他第一個跟我講話的。
他知道我剛來到這裡,英文幾乎不太能講,沒有自信,焦慮。那時其他同學看起來都已經很適應美國這個大環境了,只有我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。
那時候,是他和Nicole他們邀請我這個陌生人加入小組報告的。
我記得那時我說,我其實做什麼主題的報告都沒意見,如果你們要做某個主題,我配合就是了。
但他們說:「不,每個人的意見都很重要。如果妳不了解我們的主題,我們就換一個主題,換成大家都可以參與的主題。」
所以我們就真的換了一個主題,後來還做出一個三十分鐘的種族加留學議題的影片。
Kenjus是一個很專注研究的人,他對於種族議題非常的投入,他把研究當作生命一樣的經營。在質性研究時我們同堂,我還記得,那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。
那堂課的指導Dr.A(她也是一位值得一提的好老師,但日後再談)要我們練習現場觀察,兩人一組以後討論結果。那次我和Kenjus一組,我們到教育所旁邊的咖啡廳觀察。
我記了很多資訊,包括幾點幾分,幾個人進來,幾個人離開,現場的氣氛,擺設,男女性別,對話,動作,某幾桌在用電腦,某幾個人在閒聊.....
「但妳看,妳完全沒有記到種族!」
他說了一句讓我很驚訝的話:「妳沒注意到嗎?那間咖啡廳有三四十個人來來往往,只有兩個是黑人。」
當然我那時還沒完全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意思。
也許,UCLA並沒有它自稱的那麼多元。
也許,有些人根本進不了這個學術殿堂的大門,也許,有些人根本喝不了一杯咖啡。
也許,有某些地方出了什麼問題了。
Kenjus就是這麼一位真誠的好同學,我相信,這樣的人在任何文化圈中都是值得信賴的,至少在美國和臺灣是如此。
然而就是這樣的好老師,和這樣的好同學,在299課堂上成為這件幾乎擴大為全系種族衝突的核心主角。
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,這不是好跟壞的問題。
這是黑和白的問題。
這是一場沒有壞人的戰爭。
這是一場不該存在的戰爭。
這張就是校報Daily Bruin報導中第一張照片。這篇報導是發動299課堂抗議的有色 學生撰寫的,之後校報又陸續刊出許多另一面的聲音。 |
後續報導:http://dailybruin.com/2013/11/20/students-defend-professor-after-sit-in-over-racial-climate/